影迷根据法国画家Odilon Redon(1840-1916)的画作《Portrait of the Son of Robert de Comecy》创作的张国荣画像。
张国荣逝世10周年(2003.4.1-2013.4.1)
早报记者 蔡晓玮
1989年,张国荣发表了一张名为《Salute》的专辑。其时,他33岁,风华正茂。唱片《Summer Romance》的风头已经足以让他登上香港乐坛男歌手的王座,电影《胭脂扣》已然拍过,《阿飞正传》和《霸王别姬》还在后头,而他选择制作一张向前人致敬的翻唱专辑。
在十首歌中,有一首叫做《明星》,叶德娴的原唱,他悠悠唱来:“当你见到天上星星,可会想起我?可会记得当年我的脸,曾为你更比星星笑得多。当你记起当年往事,你又会如何?可会轻轻凄然叹喟,怀念我在你心中照耀过。”多年后,在拍摄《重庆森林》的时候,大美人林青霞饰演的退隐大明星穿着吊带黑裙,拿下假发,面对着金城武饰演的年轻人再次风情万种唱起这首歌。虽然,这个镜头,最终被王家卫剪掉了。
Salute,对昨日致敬。哥哥和阿伦的双雄相争不再,那些扒着磁带听粤语歌、借录像带看香港电影的时代不再。青霞红姑小倩都退了,而他,索性飞了——从高处坠落,成为了一个意象。如今,港片式微,那些爆笑喜剧、神怪奇谈、飞檐走壁都已经不需要抬头仰望;粤语流行音乐仍在,不再的是因此而兴起的学习粤语的欲望。而每年4月1日,当我们想起他,纪念他,同时纪念的也是那个香港流行文化全盛时期——大俗大雅,自由斑斓,还有那么一点神秘感,不像四大天王时代开始离我们那么近,呈现得那么赤裸裸。
当然,真正的明星,属于时代,也超越时代——奥黛丽·赫本、猫王、玛丽莲·梦露,或者邓丽君,他们都魅力四射,不会因死亡而真正寂寞。而张国荣,也在此列。他复杂而多面,坦诚而脆弱,他高高在上,但似乎又触手可及。而那一跃,则将传奇定格,更留下无数的念想。对前仆后继的粉丝来说,他是一个悬案,一个迷人的谜。他们用对他的想像来构建自己,就像他在《明星》中缓缓唱下去的:“我像那银河星星,让你默默爱过。更让那柔柔光辉,为你解痛楚。当你见到光明星星,请你想起我。当你见到星河灿烂,求你在心中记住我。”
香港铜锣湾时代广场将举办张国荣纪念活动,荣迷预备折200万只千纸鹤送给哥哥,图中编织袋内装的是已经折好的千纸鹤。
“后荣迷”宇文卿:大家爱他,爱他的完美、复杂和多面
人生在世,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得到一个知心伴侣,夫复何求?想起任姐(任剑辉)将大部分的生命贡献给艺术界,那份认真与尊重,是我们后辈所敬仰的,这样生荣死哀,可谓后无来者。
——1989年,张国荣谈对艺术与生命的认识
早报记者 郑依菁
荣迷或许是明星粉丝中最痴情的一群人。纵使斯人已逝十载,荣迷却倍加怀恋,每年又不断有人蓦地就爱上他,成为新一届的荣迷。在2003年张国荣去世之后迷上张国荣的,被称为“后荣迷”。
荣迷的群体,上到80岁老人,下到两三岁的小孩——他们往往是荣迷的小孩,在专门录制的视频中热血地跳着《Monica》和《无心睡眠》,有70后、80后,亦有大批00后,在微博和贴吧上追问前辈各种问题。荣迷中甚至有聋哑人,热爱张国荣25年,深情写下:能听到旋律和节拍。
荣迷多才俊
荣迷多才俊,术业有专攻。他们为偶像写书、画画、做视频,什么都不会的,可以折纸鹤。任何歌迷、影迷都会为偶像倾注全力,然而每年4月1日(张国荣忌日)和9月12日(张国荣生日),中国大陆各省市,中国香港、台湾,日本甚至是全球范围内都会举行铺天盖地、组织有序的荣迷活动,这或许真的是其他明星无法享受的待遇——又有几个人离世后,能在全国各地拥有十几个由粉丝供奉的牌位呢?
荣迷中不乏一些有知名度的人:“的灰”,出版张国荣电影影评《与他共度61世》,不仅是内地最资深的荣迷之一,也是影评人、作家和画家;她的妹妹“时间的灰”,大陆第一个张国荣网站“荣门客栈”的创始人,也是画家;“未再”,文字爱好者,把张国荣的歌作为自己小说的书名,至今已出版了6本;香港的Ann,1977年开始追张国荣的资深前辈,与张国荣相识;“荣雪烟”,“张国荣艺术研究会”网站的创建人,拥有一个庞大的资料库;还有今年刚出版了张国荣评传《这么远那么近》的宇文卿,她在微博上连载“荣史上的今天”,整理张国荣与别人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合作”,梳理张国荣在上海、在澳门的所有足迹,试图还原偶像生前的每一天。
后荣迷往往从哭开始
宇文卿是80后生人,2004年迷上张国荣时,张国荣已离世,不折不扣的“后荣迷”。
2003年4月1日,张国荣纵身一跃,引起轩然大波。有许多荣迷正是在那个瞬间才听说他、继而迷上这个带有几分传奇色彩的男人,这群人后来被荣迷称为“0341标准后荣迷”。宇文卿并不属于此列。起初,她对这件事非常逃避,甚至有几分谴责,“我就觉得你们在他在的时候怎么不去关心他?”然而,2003年底梅艳芳的逝世,让宇文卿突然迷上了张国荣,“真正给我打击的事情是2003年12月30日梅艳芳逝世。我知道他们是很好的朋友。2004年初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很想张国荣。然后找了很多以前没看过的他的电影来看,就彻底‘沦陷’了。”
张国荣和梅艳芳的陨落几乎宣告了那个令人着迷的香港流行文化鼎盛时代的一去不复返。他们的逝世或许为人们敲响了警钟,使人一头扎进那个黄金时代。宇文卿说,也许是缘分到了,“合该我得迷上他。”
后荣迷的心态耐人寻味。宇文卿回想起来,“很多后荣迷都是从哭开始的,因为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现在还有刚喜欢他的荣迷常常发表一些悲观的言论,我太理解了。”然而,随着对张国荣了解的加深,荣迷们慢慢发现,他本人是“很开朗,很开心,很自信,很有趣的人”,因此悲观的情绪逐渐淡去。
对于张国荣的死亡,宇文卿的认识是,“是抑郁症杀死了他,而不是他的选择”。荣迷们记得张国荣一直说希望看到自己“优雅地老去”,渴望做导演,他的最后一张唱片还展示了他强大的创作能量,而在当时“非典”,他还一直提醒朋友们戴口罩注意安全。因此,荣迷们将抑郁症定义为自己无法控制的大脑物理病变——它不幸降临在张国荣的头上。
荣迷预备折200万只千纸鹤送给哥哥
“一入荣门深似海”
宇文卿从2007年开始整理“荣史上的今天”,早在2004年,她便与其他荣迷一起萌生了这个想法。而在此之前,她是一个大部分明星都不认识的读书型乖乖女。2007年,她将香港荣迷前辈创建的“张国荣网络世界”网站里的旧新闻翻了个底朝天,花了4个月左右按照日期进行整理,这便是“荣史”的雏形。之后,不断将新鲜的资料补充进去,其他荣迷知道她在收集,也会将资料提供给她。原本是自己整理着好玩,直到微博诞生,给了她一个每天发荣史的平台。整理到后来,她可以根据照片上的资料推算他当天在做什么,这让她很开心。“也许有一天真的可以把他的每一天都还原出来。”
在整理荣史时,宇文卿也开始搜集张国荣的足迹,学着以前的荣迷的样做荣迷地图。“以前有个网站叫‘永恒之星’,创始人是上海人,她和一般老荣迷在2003年之前就很喜欢去追他去过的地方。”宇文卿第一次去的是汉源书店,在她刚做荣迷的时候,这是她最喜欢的足迹之一。而最有渊源的地方是上海博物馆,“张国荣很喜欢逛博物馆美术馆,他2002年底去看‘72个国宝展’这个大型特展,我也去看过,我也很喜欢上博。”
渐渐的,有荣迷叫宇文卿“荣史资料库”,不过她并不愿承认这个评价,“后荣迷都是从拾人牙慧开始,要不是以前的老荣迷把自己收藏几十年的报纸、杂志、资料公开在网上,我们身在大陆的后荣迷怎么得知当年往事呢。要说资料库,他们才是。”
宇文卿坦言,看张国荣的资料是很享受的过程。“他的每篇访谈、每个新闻都像一件作品。”宇文卿引用微博名为“薯不知”的话向记者解释“作品”的含义:“每个字都透着强烈的个人主见和对行业、对受众和自己定位的清醒认识。”
荣迷有句话叫“一入荣门深似海”,张国荣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大宝藏,只让人越陷越深。宇文卿说:“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不同的人生经历对张国荣有不同的感情、不同的解读。应该说,正是因为这个偶像很完美,又很复杂,有多面性,才能令这么多不同性格、不同年龄的人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