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闺阁女子如何看病?
人都是会生病的,无论男女。古时男人生了病,请个郎中(御医,太医,高级别的郎中)看看,或许心理有点不爽,但毕竟于名声性命无碍(毒医那是例外),可是女人生了病,这就比较麻烦了。开放的时代,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请个女医,请个男医都行,但程朱理学兴起之后,就不太好了,女子不好见外男啊,怎么办?
悬丝诊脉?一块幔子挡住,一根丝线,一头在郎中手里,一头在生病女子的玉腕之上?不存在的。郎中不是孙悟空,也不是个个都能掐会算,脉的跳动也不会如跳绳一样晃荡到郎中手里还感觉得到,郎中也是人,除非事先做好详尽功课,否则他也只能瞎蒙。能治好病,那绝对是靠人品爆发,一般情况下,没有奇迹。
事无巨细全由身边婆子告诉郎中?象电视剧那样?不存在的。无论什么时候,生病这种事,都是相当隐私的,尤其是女子,有很多事情不能告诉别人,你别说她主动说,就是问也多半不会实情相告,月事正常否?夫妻生活正常否?有异状否?统统告诉你?哪怕你是个女医?肯定不行啊,万一大嘴说出去怎么办,就算不说,也是有损“颜面”的了。所以,郎中能治好,多半也要靠点运气的。
那么,闺阁女子(特殊职业不算)生病了,请医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流程,具体怎么治?
我当然没有穿越回去的能力,也不可能各个朝代都查看一番再回来,我就以我喜欢的《红楼梦》来做答吧,它虽是小说,但在很多方面,还是很真实的。
秦可卿病了,要请医。贾蓉派人请郎中(太医)来,进得大门后,进房(不是内室卧榻),已经换好衣服,打扮齐整的秦可卿,由丫头婆子们陪着,坐在那里给医生诊脉。秦可卿是个谜之人物,咱们把张太医看病的过程奉上,一起回顾:
贾蓉同了(张友士)进去。到了贾蓉居室,见了秦氏,一番交谈后……于是家下媳妇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给秦氏拉着袖口,露出脉来。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诊毕脉息,说道:“我们外边坐罢。”
然后张太医详细分析,后来开方,贾蓉派人抓药去。
贾母生了病,怎么个看法?
贾珍去请郎中,请来的是王太医,还在等他来的时候,老妈妈们请贾母进幔子坐,贾母说:“我也老了,那里养不出那阿物儿来,还怕他不成!不要放幔子,就这样瞧罢。”众婆子听了,拿过一张小桌子来,放下一个小枕头,请王太医进来。
王太医进来,前贾珍贾琏贾蓉三人带路,“王太医不敢走甬路,只走旁阶,跟着贾珍到了阶矶上。早有两个婆子在两边打起帘子,两个婆子在前导引进去,又见宝玉迎了出来。只见贾母穿着青皱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端坐在榻上,两边四个未留头的小丫鬟都拿着蝇帚漱盂等物,又有五六个老嬷嬷雁翅摆在两旁,碧纱橱后隐隐约约有许多穿红着绿戴宝簪珠的人。王太医便不敢抬头,忙上来请了安。……一面说,一面慢慢的伸手放在小枕上。老嬷嬷端着一张小杌:连忙放在小桌前,略偏些。王太医便屈一膝坐下,歪着头诊了半日,又诊了那只手,忙欠身低头退出。”
之后,王太医分析,开方,贾珍把药方拿来给贾母看,并放在桌上,把王太医的分析也告知贾母,后按方抓药,不在话下。当时,王太医把巧姐儿的病给顺带着治了。
晴雯也生过病。宝玉让人请个郎中来,郎中从后门进怡红院,“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之后。只见两三个后门口的老嬷嬷带了一个大夫进来。这里的丫鬟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那大夫方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
胡郎中(也敢称太医)开了方子,宝玉拿了方,研究了一番,不肯按方来,再请王太医来,改了方子才敢抓药。
还是这个胡郎中,被请来看尤二姐。
进来诊脉看了,说是经水不调,全要大补。贾琏便说:“已是三月庚信不行,又常作呕酸,恐是胎气。”胡君荣听了,复又命老婆子们请出手来再看看。尤二姐少不得又从帐内伸出手来。胡君荣又诊了半日,说:“若论胎气,肝脉自应洪大。然木盛则生火,经水不调亦皆因由肝木所致。医生要大胆,须得请奶奶将金面略露露,医生观观气色,方敢下药。”贾琏无法,只得命将帐子掀起一缝,尤二姐露出脸来。
后来胡郎中给开了药,尤二姐的胎就这么流掉了,尤二也因此而死,贾琏气得要砍人,可惜的是这个郎中,打听得风声,早跑了。
晴雯是府里的丫头,尤二是府里的小妾,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所以看病比较容易,秦可卿和贾母,都是已婚妇人,或是和郎中关系匪浅,或是年事已高,不是很忌讳,所以,也没有多紧张压抑,过程不算繁难,(贾母是阵仗比较大,毕竟人家一品诰命夫人)。巧姐呢,是小孩子,所以奶娘直接抱着就给郎中看,郎中给开了方子。
但是咱们看啊,尤二也好,晴雯也罢,甚至是贾母,请郎中都得是用幔子隔着,以示尊重和保护。当然了,另外总是有的,比如秦可卿,她就没有隔着帘子嘛,可是咱们得明白啊,张友士他也不是普通人,何况就算如此关系,秦可卿仍把衣服换得整整齐齐,打扮得利利索索的,想来也是为了不失礼。贾母要撤掉幔子的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她年纪大了,她都可以当太医的父母了,不用也说得过去,但是年轻的姑娘媳妇,一定得是隔着的,否则就是没有规矩了。
一般府里,都是有专门的郎中的,就咱们说的那种家庭医生,熟悉上下情况,既了解府里的饮食,又知道各种利益关系,不敢乱说,也不会乱说。象林黛玉常年生病,吃的都是配好的丸药,偶尔一两剂汤药,也应该是由王太医这种级别来开的。如果是别的主子小姐生了病,该怎么办呢?
具体情形,曹老先生也没细写,只是通过一个老嬷嬷告诉咱们:“我的老爷,怪道小厮们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大夫来了,真不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小姐病了,不得轻易进去的,级别不到,根本别想,到底怎么个进法?
咱也只能猜啊。估计生了病,风邪之类的,喝几剂汤药发发寒,根本不用见郎中,如果是严重的,必须得请郎中看,那一定得有家里的男子作陪,严防死守,“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婆子丫头围在一起,幔子或屏风后面伸了只手出来,只露出那么一小段玉腕,手背都不给露,更别说手臂了,郎中也不敢乱瞄,老老实实地闭目摸脉,请完了,赶紧退出去,别的不敢多问,只能说自己想得到的,然后开方走人,临了拿上丰厚的报酬,请他闭上尊嘴,不要外道……
也许是这样的吧,没见过真的,史书上也没那么详细的案例可看。但想来,情形大致应该不差吧。
贾府请的这几位郎中看病,都没有多问,身边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去思考。病人呢,碰上个医术高的,就是运气,碰上个庸医,那就是命。看贾琏自己都说了可能是有孕了,结果呢,庸医杀人啊。
医者看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病人都看不到,只能诊诊脉,哪能准确呢。贾府尚算开明,都必须如此讲究,更别说古板的家族了。
虽然时有“权变”,命比较重要,但毕竟不是人人都想得开的,许多人都是“相当传统”的啊。
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谁都免不了。可因为种种原因,长时间以来,许多闺阁女子只能是看开,看透,多喝点“鸡汤”。生活在礼教森严的时代,她们只能祈求不要生病,哪怕就是危及性命,也不能轻易地看上郎中,能如咱们今天这般自由的,她们是做梦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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