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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在学者张新颖的新书《沈从文的后半生》的封面上,借用了沈从文在1957年5月1日早晨所画的一幅速写:他在早晨5点半的时候从所住的黄浦江上一个叫上海大厦的酒店窗口望出去,看到外滩白渡桥上正在游行的人群,人们沉浸在红旗的海、歌声的海、锣鼓的海中。
他的家庭不理解他
张新颖表示,《沈从文的后半生》不仅仅写沈从文在新中国成立以后,他的后半生过得如何艰难,受了多大的委屈,“重要的是,沈从文跟时代形成了一种关系,他在这样一个时代里面做出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构成了历史的意义。”
张新颖列举了两个小细节。“第一个细节:解放一年以后,两个儿子读中学,这一家人的感情非常好。可是两个读初中的孩子,整天在学校里面参加各种各样的运动,就会觉得爸爸不太进步。两个孩子跟妈妈商量,家里要团结起来帮帮爸爸,做做爸爸的思想工作。这个不是后来的回忆,而是当时的记录。”
“有一天晚上两个孩子放学回来专门跟爸爸谈了一下,问爸爸为什么整天闷闷不乐?沈从文说,你们太小了,有些事情不懂,我跟你们感受的问题不太一样。孩子又说,爸爸该积极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的运动里面去。沈从文说,我在博物馆里做这个事情。孩子说,谁整天愿意在博物馆那种古董里面,人也变成古董了。沈从文又说,那个也是工作呀,况且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也要做那样的事情。”
“当然孩子不理解,说到后来,急得都哭了。”张新颖说,“在一个情感特别好的家庭里面,沈从文做的那些事情不被理解,跟社会轰轰烈烈的潮流偏离了。可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坚持下来的。”
“我还知道我是谁”
说到第二个细节,张新颖介绍,1956年沈从文到济南出差,当时山东师范学院里面有两个文物研究室,他到那里去看展览。看完之后,正好到了中午学生下课去食堂吃饭,人特别多,他被挤在人群里面。“沈从文这个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我被夹挤在这么多人中间,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谁。这个心理活动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是他在当天的书信里留下来的。这是他想象的第一层;第二层他想起他的老朋友巴金:如果不是我,是我的老朋友巴金现在在这里,那还了得!半个小时全校就传遍了;第三层他想,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所以我还知道我是谁,如果人人都知道我是谁的话,恐怕我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张新颖认为,这个话当然也有一点暗含对他过去老朋友的玩笑,因为巴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还是很红的作家。“人人都知道你是谁的时候,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所以我还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该干什么。”
“这两个例子足以看出沈从文在时代里的位置,以及他内心对自己要做的事情的坚定。我举的这两个例子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了六七十年代之后,他的处境更加恶劣了。尤其‘文革’开始,他被下放到湖北就更艰难了。但在更恶劣的环境下,他还在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