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鞭〗
蓝忘机跪在祠堂前,身稳如山,面似沉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第二鞭〗
他的手蓦然收紧,眼前突然闪现出当年他和那个人一起受罚的情景。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又咬紧牙关挺正身板的模样,历历在目。
〖第三鞭〗
“魏婴……”
自从那人的出现,他常年冰冷的心开始炽烈地跳动了起来,且只为那人。
原来“喜欢”,是这般感觉。
〖第四鞭〗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作没看见我行不行?”
那人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当时的他甚是不解,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分明是那人犯禁在先,最后反倒怪他打碎了他的天子笑。
“魏婴,我赔你天子笑。”
〖第五鞭〗
他握拳更紧了些,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微微皱了眉。
〖第六鞭〗
“魏婴,你爱吃枇杷,我一并买给你。”
他记得那人爱吃,记得那人同卖枇杷姑娘的打趣之语,那时兄长还看穿了他的心思,但被他一口否认。
待他下次下山,定要尝尝枇杷的味道,再买一些给那人带去。
这样想,后背好像就没有那么痛了……
〖第七鞭〗
“魏婴,你送我的兔子,我很喜欢。”
那两只毛茸茸的白团子,被养在后山,生活地很好,现在又多了几只,你何时……能来看看?
〖第八鞭〗
“我知晓,你不愿来云深不知处,不愿被规矩束缚……你放心,只要我在,旁人便奈何不了你……”
只要那人愿意来,三千家规皆可抛,一切有他。
〖第九鞭〗
他的额边渗出了冷汗,面色发白,身形却没有丝毫改变。
〖第十鞭〗
额间的抹额被汗水浸湿,与肌肤紧紧相贴,他很想将它取下,但又想到了那人。
抹额乃重要之物,非父母妻儿不得触碰。可那人不仅触碰,还几次三番将它扯下。
“魏婴,你若想要,我摘给你便是。”
〖第十一鞭〗
“那个叫做绵绵的姑娘,送你的香囊,在我这里,已被我用作贴身的钱袋……”
〖第十二鞭〗
“魏婴,你可不可以,不要撩拨别人……”
那人胸口的烙印一辈子也去不掉了,它代表着,他曾经救过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再也忘不掉他了。
他气恼之下,口不择言,而后才反应过来,他撩拨谁,又与自己何干?
因为在意,才处处计较。
〖第十三鞭〗
又一鞭落下,一抹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唇齿喉间满是腥甜的味道。
〖第十四鞭〗
“修习邪道,终究会付出代价。”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从风姿俊朗的少年郎转变成操控万尸的夷陵老祖,他不知这中间他经历了什么,但他断定,这绝非他本愿,他最是相信他的为人。
“魏婴,你信我,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
〖第十五鞭〗
“魏婴,跟我回姑苏。”
不论是非对错,我愿与你结伴同行。
〖第十六鞭〗
“蓝氏家规,第五十二条是什么?”
“不得结交奸邪。”
“蓝氏立身之本,竟被你抛诸脑后,你还有何面目,面对蓝氏列祖列宗!”
“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第十七鞭〗
他望向祠堂中的牌位,幼时他不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若是不爱母亲,为何要将她带回来,可若是爱她,又为何要将她关起来。
如今他终于明白——
“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
〖第十八鞭〗
他生性喜静,可自从那人出现后,便再回不到从前。没有那人在自己身边笑闹,前言不搭后语地同自己讲话,他竟莫名觉得有些不习惯。
“魏婴,我不嫌你吵闹……”
〖第十九鞭〗
“当年是我不对,一言不合便禁你言,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第二十鞭〗
“你在藏书阁送我的画,我很是喜欢,你可否再为我画一副?只是……不要在鬓边再加一朵花了。”
当年的记忆他始终记得,随着岁月流逝,反而愈发清晰。
〖第二十一鞭〗
“叔父!”
“曦臣!退下!”
〖第二十二鞭〗
痛感越来越强烈……
他想,若是那人在,同他说说话,哪怕不说话,静静陪着他,或许这三十三鞭很快也就过去了……
〖第二十三鞭〗
他转念又想,还好那人不在。
如此狼狈的模样,怎可让那人看到……
〖第二十四鞭〗
“魏婴,我为你学做菜好不好?到时你若是喜欢,我便日日为你做,这样是否能把留在我身边……”
他知晓,那人喜辣,且无辣不欢。
〖第二十五鞭〗
“你喜欢莲藕排骨汤,我也会学着做,虽不能保证同江姑娘做的味道相似,但我会尽力尝试做到最好……”
〖第二十六鞭〗
“魏婴,别怕……”
那人自小失去双亲,被江宗主带回云梦,莲花坞便是他的家。
可如今,江氏夫妇双亡,江姑娘也为了救他,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的亲人只剩下江晚吟,他已经痛苦至极,不论江晚吟是否记恨他,莲花坞他都回不去了。
“你还有我……”
〖第二十七鞭〗
又是重重的一鞭,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虚脱无力,灵脉越来越微弱,不用看也知,他的后背定已血肉模糊。
〖第二十八鞭〗
“机兄……忘机兄……蓝湛!”
眼前的东西模糊了边界,唯有那人的笑脸依旧清晰。
〖第二十九鞭〗
“在屠戮玄武洞中,我为你哼唱的那首曲子是我所作。未经允许,擅自取你我一字为其命名,魏婴,你……不要介意。”
〖第三十鞭〗
“百凤山围猎那日,是我偷吻了你……”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如此荒唐之事,冲动过后,落荒而逃,羞愧之下砸树,还被那人瞧见。
还好……他不知。
〖第三十一鞭〗
“滚。”
这是那人在山洞中唯一同他说的话。
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人说那么多话,可那时无论他说什么,那人都不予理睬,只重复着那一个字。
“魏婴,我不会走……”
〖第三十二鞭〗
就快结束了……
“魏婴,等我。”
〖第三十三鞭〗
三十三道戒鞭终于罚完……
他自知有错,但他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