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又觉得嘴唇太干,借了润唇膏,擦完之后,反复问周围人,“会不会颜色有一点偏红?”“可以吗?”“你觉得怎样?”“有没有无色的?”……经过这番折腾,生疏感确实完全消解了。我有种隐隐的感觉,就像美国副总统约翰逊曾经邀请那些专门报道他甚至是反对他的记者到白宫跟他一起游泳一样,在莫可名状的亲近之中,既放松了自己,也拉进了和“对手”之间的距离。第一次专访聊了两个小时,星爷的表现出乎我们的意料,因为此前有记者形容他“二十分钟问题抛过去,他十五分钟就答完了”。采访中,他跟柴静聊电影,聊童年,聊爱情,聊自己从“小人物跑龙套”到彻底“解构英雄主义”的历程,也聊到跟合作者的龃龉及金钱观,谈得很恳切,也有不少我此前未在资料上看到的内容,谈到有趣处,在场很多人集体笑倒。我们都对采访很满意,未料,离开现场不到一小时,丽丽给我打电话,说周星驰的助理心急火燎地说星爷回去之后突然跟他说,希望我们能重新再采访一次,我完全震惊了…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事隔25天,柴静第二次采访他。他跟柴的说法是,回去之后他就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表达不好,把记者快逼跳楼了,所以他这段时间在苦练普通话,相信可以说得更好。我们再三解释说完全没有,他谈得非常好,他才相信。他的助理说,这类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他的这个助理叫chris,跟了周十年,丽丽说,他当时传话希望我们再采访一次时,长挂的口头禅是,“要是不行,你们就等着给我烧香吧。。。”,一副可怜样。按照在《功夫》里跟周星驰合作过的元华的说法,“周星驰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对于合作的演员,也是极度苛刻。《少林足球》里的大师兄黄一飞,为了拍铁头功那个镜头,连续在头上爆掉八个啤酒瓶,周还是不能满意,问道具还有没有瓶子,道具看不下去,谎称没有了。之后又拍的时候,黄一飞被打爆头,短暂昏厥过去,醒后,周星驰都没有问一声,就直接问可以开工了吗?但丽丽跟周的电影配乐师聊天,配乐师说周其实是人前凶恶,人后善良。比如他做了一首音乐,周会很刻薄地说,“就这样啊?你满脑子都是垃圾,所以你做出来的话都是垃圾”。但转过来会在背后会跟其他人说,“他很好的,那个音乐是最好的,找不到更好的了,这场戏最好的就是音乐了”。助理chris说周星驰平时事无巨细,“牙签掉在地上也要管”。柴静问到他这点的时候,周一开始象个被戳到肚子的小刺猬一样,很是不悦,说 “牙签掉在地上也要管??有吗?谁说的?是不是那个谁?他乱说的!”,然后柴静补充说,“他本意是夸你,他本来是要夸你认真。。。”,周立刻表情非常到位地出现了经典的“喜剧”逆转:“夸我很认真是吗?哦,那就好,对啊!我就是那么认真的嘛!我们做事一定要认真才有希望嘛,是不是。”助理告诉我们,周对于自己的作品要求极细,不管是表演、画面特技、对白、调色、音效,甚至打一拳发出的到底是“嘭”一声还是“嗵”一声,都一定要符合星爷的要求才行。周星驰自己在采访中说,“凡事都要做‘好一点点’,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哪一个‘一点点’是有影响的,但反正全都做好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