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娄烨：《推拿》是靠忌讳建立起来的(2)

导演娄烨在《推拿》片场

电影《推拿》海报

《推拿》剧照

　　《推拿》这部影片就是靠忌讳建立起来的

　　伊秀娱乐：让专业演员和盲人演员一起来演，有些地方会感觉很出戏，拍摄的时候考虑过这个问题么？

　　娄烨：关于看不见的，关于群戏，关于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混用，这实际上都是忌讳，是一个正常电影制作要回避的东西，但是这部影片就靠着这个来建立起来的。我个人觉得如果你不认识哪个是职业演员、非职业演员，你就没这个问题。如果说你特别熟悉郭晓冬，而且你看过他所有的片子，可能会有一些这个障碍，这个作为国际市场发行来说，他们找不出哪个是非职业演员，哪个是真盲人，哪个不是真盲人。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实际上是震惊的。就比如说他们首先会觉得小孔是职业演员，因为她的那个戏量，是一个职业演员完成的戏，但实际上恰恰不是。

　　伊秀娱乐：职业演员在受训的时候是带了隐形眼镜，看不见的？

　　娄烨：对，就很暗了，就是差不多没开灯的那种感觉，就是带一层最厚的那个无形眼镜。(他们体验了多久？)大概有将近一个月时间吧，断断续续到盲校去上课，然后去找盲人同学聊天。

　　伊秀娱乐：在和盲人接触的过程中，有令你特别震惊的时刻吗？

　　娄烨：好多，就是比如说他能听脚步，第二三天拍摄，我到现场他们就知道我已经到了，就直接问好：“导演早！”都不用说，就是一个听脚步，他们是非常厉害的。

　　白大的“白”有两三种色调都不一样

　　伊秀娱乐：好像四个演员每一个人盲的那个状态，都不一样。

　　娄烨：对，这个实际上是一个美学设计，盲态专门有一个盲态的一个谱系，有一些盲人的盲态是已经在那的，然后在这样的一个不同盲态下面，要决定沙复明的盲态、王大夫的盲态，这是形象设计的工作。

　　伊秀娱乐：就是希望他们表现不同的，不要太单调。

　　娄烨：对对对，然后和这个人物性格有关，跟沙复明的性格有关，这部分实际上是和其他电影完全一样的，就是形象设计、发型、服装这都是按照每个人物的性格。这里头会有很多的白大褂，就是工作服，但是工作服实际上我们也有两三种，色调不是特别一样的。白上有偏本色的白，有很亮的白，还有一些带灰色的白，但是实际上影片应该呈现出来的状况，是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这个也是对美术设计部分实际上是挺艰难的一个工作，就是它得把所有的痕迹全部隐藏起来。

　　小马的独立自由，他的欲望，是符合人性的冲动的

　　伊秀娱乐：在原著小说中是以两位老板为主要的呈现人物的，但是拍摄的时候黄轩的戏好多，而且好出彩，我们看完以后都觉得……

　　娄烨：最喜欢黄轩，挺好的，他确实很好，因为比如说编剧马英丽她就特别喜欢原作当中小马，然后我也喜欢。我觉得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的独立，他的自由，他和张宗琪实际上存在距离的，然后他的欲望，这些都实际上是符合一种特别人性的一些冲动的，而且他确实是一个搅局的人，如果没有他、没有他的那个嫂子，可能整个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确实是一个勇于表达自己，然后造成整个张宗琪混乱的一个原因。

　　伊秀娱乐：对对对，他这个人就很像黑暗中的光。

　　娄烨：对，他就是使得这个一个平静的水，变成被搅动起来了。

　　伊秀娱乐：那有一段小马开始复明的那一段，为什么那一段的光，全是过渡曝光的苍白的感受？

　　娄烨：实际上那个段落，也可以就是一个写意段落，它的影像是很夸张的。你觉得他是有视力的吗？

　　伊秀娱乐：我其实也好奇这件事情，是想说他有视力还是？

　　娄烨：刚才说那是一个带有想像性的，就是那个瞬间，他出现的一些像视力一样的东西，实际上这是一个窗口，这个窗口实际上可以带观众进入到一个他们的真实的状况里头，就是说实际上是看不见的，他们的状况是暗的，因为成片没有一个时刻，可以直接进入到他的主观世界，主观镜头只有在那个部分才有。

　　伊秀娱乐：那后面他看到女朋友洗头什么，那个时候他恢复还是说他恢复了想象？

　　娄烨：你觉得这是看吗？还是感觉的？就是感觉这个世界，那么你可以理解为，小马复明的时候，是对世界的一个感受，因为有洗头的水声，他知道那边是小蛮。

　　伊秀娱乐：那时候正响起一首歌，那歌词是“我深爱的那个姑娘，一点一点吃掉了我的眼睛”，为什么？就是那一瞬间我忽然感受到了扎。

　　娄烨：挺好，达到目的了。你是什么感觉呢？

　　伊秀娱乐：就是心一揪吧，她怎么能吃掉他的眼睛呢？他的眼睛是不存在的珍贵，可是她却把他吃了，你是故意的？

　　娄烨：挺好的，你去听一下整个的歌词，因为影片只是后半部分的歌词，他特别长的歌，网上有，叫《他妈的》。前头其实说了好多，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然后那姑娘在别人的床上呻吟，就挺有意思的，你去听一下。

　　《推拿》的话剧和书 都没有看过

　　伊秀娱乐：刚才提到说演员混用等等是电影的大忌，那对镜讲述呢？您看《黄金时代》了吗？

　　娄烨：没有，对不起。

　　伊秀娱乐：你会看在国内上映的电影吗？

　　娄烨：很少看，因为就是在做片子，所以就很难去看。

　　伊秀娱乐：那不做片子的时候呢？

　　娄烨：不做片子的时候，可以看，就是也不想看片子，因为在剪接里头。

　　伊秀娱乐：那看国外的吗？就是说都不看，还是有空就看看国外的？

　　娄烨：一般都不看，就是实际上连DVD什么的都懒得看，因为天天在剪辑室看，所以有点不愿意看。

　　伊秀娱乐：那《星际穿越》那种也不看？

　　娄烨：我特想看啊，我现在其实可以看。

　　伊秀娱乐：对了，《推拿》看过电视剧吗？

　　娄烨：没有，话剧也没看，就是只是剪辑过程当中它首播，是吧？但是没看。

　　伊秀娱乐：最近在看什么书吗？

　　娄烨：没有。

　　我喜欢讨论价值情欲？小帅有时候这样 我还好

　　伊秀娱乐：我之前在威尼斯的时候，和王小帅导演的制片人刘璇聊过天，他就说他觉得王小帅还一个特憨厚朴实的人，电影风格也是，和娄烨有很大的对比，他就是一个活在云里的人。

　　娄烨：和我形成很大的对比？

　　伊秀娱乐：所以你觉得有吗？

　　娄烨：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朴实？

　　伊秀娱乐：不是，就是虚无缥渺，喜欢讨论价值、情感、情欲这样的感受。

　　娄烨：小帅有时候这样。

　　伊秀娱乐：那您呢？

　　娄烨：我还好，我没，我可能不太愿意聊这些。 (魏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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