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对谈李安
张艺谋:其实李安说的也是差不多,都差不多。也是看这个小说,也是看上了跟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我自己是这样的,我也是我不愿意有很多固定化,然后拍什么,怎么发展,自己怎么走。我也是愿意用逛商店的心理去看东西,出来这个小说让你觉得很有意思,你有创作的欲望,那恰巧你也能把这个版权买下来,时间也合适,就去拍差不多是这样的。只不过现在中国文学的情况,我觉得就是好的小说不多,所以常常让你激动,有很强冲动的东西不多,所以你要去找,为什么不多?我觉得与跟80年代比,我觉得还是差,我觉得80年代可能中国的文学非常好,我觉得它有很多好东西,包括《红高粱》,有很多。现在好的不多了,我觉得可能各个原因,有时候是因为作家,有的时候,我也不能在这乱说,要不然作家会不高兴。我自己觉得好的东西不多,所以要仔细去寻找,有时候我还要改头换面,有时候还要看到小说之后,可能其实大部分东西不能用,不像你刚才说的,有那么多好东西让你用。有时候,我们就变成发现一个方向,或者突然有一个东西接受刺激,然后怎么去做,常常是这样。就是上手,上来以后就是改头换面,就是按照顺序的想法,这样做的。所以经常有半途而废的,做了一半,花了那么钱,最后请一个编剧就能写成,这个是常有的。
崔明慧:后面的男生,你举手举得这个快,已经准备好了。
提问:首先非常感谢两位导演能够来纽约跟我们大家交流,很难得的一个机会啊,我谢谢主持人,让我提问。我刚刚在问的时候,我们有收一个台湾电影的宣传片,然后说是要近期要上,然后这个电影《爸妈不在家》,然后他也是刚刚过去的第50届金马奖的最大赢家。那么我们知道金马奖和李安导演,李安导演你是评委会主席,那我们可以看到,此次金马从提名到最后得奖,很多很多的文艺品,可能品种可能会相对重一些,那刚刚公布香港电影金像奖,马上四月份举行金像奖的提名,我们看到了更多商业片的影子,所以我想请问两位导演,您两位是这么多年非常游刃有余的游走于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之间的导演。您刚才为我提到,尤其李安导演一开始就提到,其实奖项对于您二位的肯定,在您讲相对以及肯定,在您之前的发展当中是至关重要。所以您是怎么样看待奖项对于中国电影未来发展的推动?
李安:我觉得每个电影都有卖不卖座,得不得奖,我们真的不需要想。你如果立志就是要得奖,你可能就不得奖,立志不卖座,也可能卖座,无心插柳也有,也有可能立志就可以达成的,真的说不上来。我好几部得奖的作品,都没有想象它会得奖,我甚至没有想它会卖座,真的是没有。但是每个片子,包括片场的老板都会告诉你,他自己会到观众。像我《少年派》的时候,我在交片的时候,公司准备赔至少好几千万美金,我们做好了,我们跟大老板去进行报备,估计大概要赔多少。然后就是第一个礼拜我们砸广告,希望观众搞不清楚,进来看。所以它是准备,你是算不到。结果,是美国根本,他在美国花这么多工夫,搞这么大的,美国人也不太看,结果是全世界都看,美国人不爱看,然后就打回来。你根本就算不到的,到现在那个《派》为什么他会卖座,我真的也不晓得,我自己看也不卖座,因为结尾那么酷的东西。而且你告诉人家很好的故事,而且你要不要相信这个故事,这个是电影非常禁忌的。所以,我真的想不到我在拍那个,其实好几部,因为我的电影它卖座的话,它也一定得奖,很奇怪,不是说曲高和寡,或者通俗易懂,所以你们在讲很多东西,对我来讲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跟我的经验是很不一样的。我卖座的电影都是得奖的,得奖的也是卖座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想其实对我们来讲,最好的就是都不要想,那你就尽你的力量去拍你心里面最想的东西,然后也不要想说那个电影也要怎么,搞怪,怎么个艺术手法来吸引人,我觉得那个也是矫情。那就跟那个卖座片一样去矫情是一样的东西,你就最想怎么做,你就把它做出来,既是它不卖座,你还是可以很骄傲的,你觉得还是很值得的,这样一个经验。我觉得拍片的人,也只能这样子,有的导演他真的知道,他这一招出来,大家会笑,这一招出来大家会哭,真的有这种。可是我真的不是,你可能看我,好像是这样的,我每次要搞笑就笑不出来。就是人家发现什么东西好笑,我根本没有在搞笑的。所以,我想《爸妈不在家》那个导演,他前年还在金马奖的讲习班做学生,他怎么回做到50年的时候,什么大奖都给他。那个年轻导演,跟我儿子年纪一样大,傻得不知所措那个样子,很可爱。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那样,我们都年轻可爱过,就是那个样子,受宠若惊,也不晓得大家为什么那么喜欢,年轻就是Q,大家就是喜欢。现在我们要怎么Q…。尽量做,尽量做。
崔明慧:张导演,中国人特别喜欢得奖。现在的态度有没有改变,尤其是世界得主?
张艺谋:还是惯用,我自己认为。就是至少对于年轻导演,对年轻导演惯用,如果能再得一个国际奖,或者得一个大奖的话,无论怎么样,会成为媒体的一个宣传对象。拉投资或者筹备第二部,都有好处。所以现在的大陆的很多年轻导演,还是渴望去得这个奖,其实我自己的成长道路也是这样过来的,也是虽然跟李安导演说的一样,基本上也没想,也没想得奖,什么也不懂,结果是得了奖以后呢,对你的命运有所改变,对你的发展有所影响。至今在大陆仍旧还是这样,所以还是惯点用,但是票房呢不好说,比如说我现在看多了,有时候得奖就能卖钱,不好说。所以,其实讲也罢,卖钱也罢,其实就是我们经常说的身外之物。我们现在过来,过来了之后,我们可以跟年轻人这是身外之物,但是我自己实事求是的说,对年轻导演来说,或者得大奖,或者卖大钱,还是很关用的。
提问:张导演,我还是用英文来讲。
张艺谋:会的,会有这种题材,我其实倒是不限定一定要拍过去的东西,主要还是看故事,因为你说的这个中国未来题材,其实恰恰是中国故事的短版,就今天在中国市场上,这种电影少之又少,就是讲未来的、讲梦想、讲幻想、科幻就是一种想象力的。其实中国这种电影特别缺,特别缺。所以同样的道理,这一类的小说,这一类的东西或许考虑的很多,所以这大概也是中国电影这一类题材比较缺。我其实一直很愿意有这种尝试,但是没有发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东西。
张艺谋:我先说,不是我进军好莱坞,是好莱坞找的我,他们找上门来,愿意和我有这种题材合作,我觉得其实也很好的。也许人家只是从这个市场的角度来看,但是我觉得中国有句话叫“借水行船”,我一直主张我们有这样的合作,我们借用好莱坞这种力量,他们喜欢的东西,我们哪怕是拍一个爆米花的电影,但是我们可以慢慢的潜移默化的把一些中国的文化符号传递出去。不是光是在电影节上得奖的电影才能宣传中国文化,在那个氛围里其实就像我们今天对于全世界的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来说,我们可能还要跟好莱坞有这种合作,才能够有契机去宣传。而这种宣传中国文化,其实是一个普及,从普及开始的一个东西,才能提高。所以这也是我接这个的原因,就是两相情愿吧。人家找着我,可能考虑的是市场的情况,我呢,也有机会接受现状。
李安:我最初拍电影是没有人给我剧本,自己写的,那我自己就只会写家庭剧,因为我天天呆在家里,很没出息,这是实情,实情是这样的。因为要我自己写,就是写的这种戏。那三部也够了,我就只能做这点事了,就是拍电影。那之后我又拍了两部影片,也是家庭剧,真的是够了。不过我对家庭作为一个社会的缩写,是一直有情绪的,他是最小的,内部核心的这样一个社会,所以对那种主题,我一直没有放弃,我所有的电影里面都跟家庭有关系,所以我想跳出来,我跳不出来,是家庭的父子关系,包括向(54:50)这样的电影,我也不晓得,我也喜欢。其实我当初做女性电影,我非常有耐心,去帮她们弄头发,化装非常有耐心,后来就是也有耐心去做,我不晓得为什么为什么有这种情感。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强项,所以我也不会轻言放弃。家庭剧,其实我并没有离开过家庭剧,所以有时候范围比家庭大一点,就是这样的。我这个人还是居家男人,然后我也不换气。
下一步,我会到各种(55:31),还是(55:33),我想下一步电影我跟家庭有关系,上次,我已经做过一次(55:43),这次我一定再接再励,希望(55:50)。
主持人:是男女平等。
李安:我其实很多了,从一开始选题材,刚才讲了(57:12)挺多。看到很多小说,你觉得不能放弃,由于意见通不过,其实我觉得当导演有很多问题,就是妥协、坚持、吝啬,肯定有问题。一辈子当导演除了妥协还是妥协,虽然我现在(57:45),但是我心里无论任何的题材,(57:52)。关键是妥协当中,一定要坚持我自己。经常拍电影,妥协到最后,你这个故事已经改变很多很多,我常常会问我自己,那我一直注重的,我注重的初衷是什么,我就希望简明的出来,因为无数次的妥协当中,你会迷失,你一定要记得你的初衷坚持下去,永远的坚定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