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磐石一样坐在电话那端,想像他瘦削的身子隐在宽大简单的布衣下,冷峻,谦和,质朴,严谨,激情。可以自然将这个沧桑的老人与《白鹿原》这部巨作的印象联系起来。正如作家方英文所说:“沧桑这个词,唯有用在陈忠实脸上,才叫传神。这么说吧,沧桑这个词、这两个汉字,等待了几千年,才如愿以偿地准确地落实到陈忠实的脸上。”他的眉宇里有一种安宁和善的光辉,采访过他几次,发现他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语速不快,应答准确,无论怎样敏感的话题,他都答得很坦然,就像对方问的不过只是“你吃过了吗”,内心毫无阻滞,那种从容,是风过莲塘,雨落深涧,而出自他口的陈氏话语是带有明显个人LOGO的,不需任何润色加工。
一部慷慨激昂的史诗
一位值得记载在中国文学史上的作家不一定要高产,却一定要有一部作品轰轰烈烈,慷慨激昂。《白鹿原》,是陈忠实历时六年艰辛创作完成的,
1993年,陈忠实写出50万字的《白鹿原》,该部作品以陕西关中平原上的白鹿村为背景,细腻地反映出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浓缩着深沉的民族历史内涵,有令人震撼的真实感和厚重的史诗风格,出版后的畅销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所罕见。
据陈忠实说,为了创作这部作品,他用了两年时间准备,用了四年时间写作。这就是说,陈忠实是在44岁时开始准备这部后来被其称为“死后垫棺做枕”的作品,至50岁时才完成。陈忠实说,他写这部作品,共写了两稿,第一稿拉出一个大架子,写出主要情节走向和人物设置,第二稿是细致地写,是完成稿,精心塑造人物和结构情节,语言上仔细推敲。1993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白鹿原》单行本。此后,他一直没有再写长篇。这不禁令人想起他著名的“蒸馍理论”:创作就像蒸馍一样,面要好,酵头要老,工夫要到,气要饱。蒸馍过程中,千万不敢揭锅盖,一揭就跑气了。
陈忠实本人在谈《白鹿原》创作灵感时说:“当初,是一位老人向我粗略地讲述了一个家族的序列,其中说到一位族长式的人时,他说这个人高个子,腰总是挺得端直端直的,从村子里走过时,那些在街巷里袒胸**怀给娃喂奶的女人们,全都吓的跑进街里头去了……这几句话点出了一个精髓,让我几乎一下子就抓住了笔下人物的全部灵气!”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加上陈忠实自己对渭河两岸民间“精髓”的亲身体会,小说就由一个人物引出一群人物,有了故事也有了框架,就有了《白鹿原》。当然,那些民间的人物进入他的作品,已不再是原本的艺术形态了,而是潜伏或依附在作家主观能动性之上,不仅闪现着民族生命历史长河扭曲而不息的身影,有着深厚的文化意识,而且亮出了时代靓丽的身姿,有着鲜明的时代气息。
小说的结尾是悲剧顶点,一个接一个死亡之后,白嘉轩之女白灵的死亡是最后一个死亡。话剧《白鹿原》 的舞台上,冷风凄凄落叶飘零,漫天大雪的荒原,一大群土生土长的陕西民间艺人在流泪演唱,恣肆汪洋的老腔,唱出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历史悲苍,沧桑、苍白、苍茫、苍凉……其中 “烈”、“沉”、“憨” 是三大主味,让人震撼、淋漓、心疼!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精神和心灵危机,没有深刻的生活阅历和生命体验的人,是无法体察到他作品中的深刻,领悟到这样的一本书能带来的意义。
影视舞话《白鹿原》全面开花
从1997年《白鹿原》获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这部巨作,就在时间的淘洗中慢慢沉淀着经典的特质,作品一版再版,一直处于畅销和常销之中,被国家教育部列入“大学生必读”系列,被评为“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入选改革开放“30年30本书”,一系列和《白鹿原》有关的艺术再创作活动此起彼伏:秦腔、话剧、舞剧,雕塑,连环画,还有现在的电影和电视剧。
8年来,《白鹿原》的执导权在张艺谋、陈凯歌、吴天明、田壮壮、王全安的手中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王全安手里。
一次又一次憧憬,一次又一次失落。一直没问他这个话题,想像得出他深埋的情绪,是期待?压抑?是不是一次次帮助自己涉过几近临界的心理危机?然而,他始终是真诚平静的。前几天,电影《白鹿原》终于结束漫漫成影路,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召开全球首次新闻发布会暨开机启动仪式前,记者致电陈忠实,他说路远时紧,不去参加发布会。但如果在陕西开机,则是一定要到现场的。
对于导演王全安,陈忠实评价说“王全安导演是很有艺术讲究、有追求的导演,从他前几部作品能看出来,他不是那种哗众取宠,搞热闹的导演,他是很可信赖的人。”说到几经波折后,电影终于要开拍时,他也颇有感慨,唏嘘之余说:“早拍两年,晚拍两年,现在说来只是早晚问题,关键是把事做好,让观众、读者能满意,这是最好的”。那个时刻,我在电话这端,看见他说道自己对于内心情绪的窥见。 本报记者 夏明勤